未完成情结

时间:2024-05-31 08:45:21编辑:米尔

一如鲁迅先生所说“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盖茨比的故事无疑是个悲剧,他的“白月光”毁于人性,他的“美国梦”破碎于狂欢后的落寞,就连他的生命也永远定格在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

《了不起的盖茨比》立足于旁观者尼肯的视角用寥寥几章,为我们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出身寒门的少校盖茨比与贵族少女黛西因阶级差异与战争而不得不分手——盖茨比远赴战场,黛西嫁做他人妇。时光如梭,五年后的盖茨比终于成了百万富翁,但依旧念念不忘阔别五年的初恋情人黛西,他渴望与黛西再续前缘,渴望带着黛西跳出不幸的婚姻。可惜,黛西并不如他幻想中的那般美好,他渴望的爱情还未到来就已然结束:黛西开车误杀了丈夫汤姆的情妇,可怜的盖茨比在这对夫妇的密谋下成了替罪羊,并因此被杀。然而即使如此,黛西却还是连他的葬礼都不肯参加。原来,这至始至终都只是盖茨比的一厢情愿。

这个悲剧始于盖茨比的执念,也最终止于他的执念。

可是这所谓执念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不晚也不早,盖茨比那痴恋的沸腾时机刚刚好

盖茨比对黛西的深情是毋庸置疑,但有意思的是,这份深情并非无端变得浓烈,而是随着盖茨比的财富累积变得越来越深厚,以至于最终将他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在书中,盖茨比的情感变化大致可以梳理成一条逐渐攀升的曲线:

1.骗子逢场作戏

那套军装给他带来的无形魅力也随时可能消退。所以他尽可能地利用他和黛熙相处的时间。

2.朦胧的爱意难抵分离

那个下午让他们得到了短暂的安宁,似乎是为了给他们留下深刻的记忆,以便面对第二天即将开始的长久分离。

3.还有其他事情比我爱你更重要

战争结束,他心急如焚地想要回国,但由于某些意外的情况或者误解,他被派去了牛津大学。这时他很担心——黛熙在信里表示对他非常失望。

4.极尽奢华只为你

他等了整整五年,买下那座华厦,把星光施舍给那些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飞蛾——他费了这么多心血,只是为了能够在某天下午,到一个陌生人家里“坐坐”。

其实“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用来解释这条看似毫无道理的攀升的曲线足矣。

1943年,马斯洛将人类的需求从低到高依次划分为生理、安全、归属与爱、尊重、自我实现五个层次。在他看来,通常情况下,人类对需求的追求呈逐级递增的形式,只有当较低层次的需求得到满足后,人类才会追求更高层次的需求。(当然有时人们也可能会在同一时间追求多个需求)

起初在穷困的盖茨比看来,与黛西的暧昧不过是一场逢场作戏,在这一时期,对黛西的心动只用于满足盖茨比的生理需求。也正是因此,当分离近在眼前,盖茨比纵使心有不舍却还是选择远赴战场。后来战争胜利,盖茨比虽功成名就,但依旧是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对这一时期的他来说,即使担心黛西也还是决定狠下心来赶赴“牛津大学”。因为他需要追求财富来满足自己生理和安全需求。等到五年后,盖茨比终于腰缠万贯,这时的他才开始放肆追逐归属与爱。

原来从马斯洛需求层次的角度来看,

盖茨比那热烈的爱沸腾得不早也不晚,刚刚好。

未完成情结:没有完成的遗憾如百爪挠心

如果说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解释了爱情沸腾的时机,那么“未完成情结”则解释了盖茨比的痴恋为何如此浓烈。

“格式塔”(即完形心理学)提出过这样一个理念——未完成情结。理念指出人们的潜意识会受到那些没完成的事件影响,以至于有的人可能穷尽一生都无法释怀自己曾经的那些未完成的事件。

在心理学上,“未完成情结”对应着“蔡戈尼克效应”:

20世纪20年代德国心理学家蔡戈尼克曾将实验对象分为两组:一组完成任务,一组未能完成任务。经观察,已完成任务的实验对象很快就会将任务抛于脑后,而未能完成的实验对象则始终对那个任务念念不忘。

在实际生活中,类似的状态很常见。当我们未能完成某件事,我们的内心往往会感到强烈的不适。对于盖茨比而言,与黛西未完成的爱恋成了一种梦绕魂牵般的存在。这点从他与尼肯的对话就可以窥得:

“还是别要求她太多吧,”我斗胆提议,“人是无法回到从前的。

“无法回到从前?”他不以为然地喊道,“当然是可以回去的!”

“我会把所有事情安排得像从前那样,”他坚决地点着头说,“她会明白的。

盖茨比渴望回到过去,渴望给他与黛西的爱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可以说,他的这种痴迷,这种热烈归根到底很大程度上正是“未完成情结”在作祟。

记忆可塑性:有些美好或许是心理给记忆加的“滤镜”

《重返普罗旺斯》中有这样一句话:“记忆就像一位夹带各种偏见与情绪的作者,它总是自顾自地把自己所偏爱的留下,然后剔除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以至于那些美好显得越发动人,让人越回忆越沉迷。

这并非作者彼得·梅尔为了凸显自己的创作能力而杜撰出来的臆断,而是根植于事实的推论:我们的记忆在输出时并非只是简单地复原储存在人脑中的信息,而是对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进行重构。重构过程中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错误,这就是认知心理学上所说的记忆可塑性。

早在20世纪70年代中叶,心理学家伊丽莎白·洛夫特斯就曾与其他研究员们就此进行过相关的实验。实验表明,实验对象的记忆会在外界的干扰下出现一定程度的错误。无独有偶,心理学博士金伯利·韦德也做了类似的实验,他实验表明,记忆是会不断改变的,尤其在人选择性记住某些事情的情况下,这些事情的细节会不断被填充,乃至构建出一段“真实”的虚假记忆。

然而关于这点,身处局中的盖茨比是不会明白的,只有旁观者尼肯才能看得明白:

倒不是说黛熙本人有什么缺点,而是因为他把黛熙幻想得太美好。这幻想超越了黛熙,超越了所有事物。他这几年的心血全用来创造这个幻想,不停地为它添砖加瓦,将他遇到的一切美好东西都用来修饰它。

这样说来,或许真相有些残忍——

盖茨比与黛西曾经的种种美好有很大程度是出自盖茨比的主观“滤镜”加成。

我们每个人穷尽一生都在与自己相处

而我们对自己的心理的意识却不过区区冰山一角

如果我们能再了解自己多一点,

如果我们能明白,自己所谓的执念究竟从何而来,又将带我们去往何处?

或许有些悲剧可以止于我们内心的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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